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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4章 诡谲重重

    驷马轻车,百余名骑卒,一路到了定军山下。

    依托着这支驻军,山下的小镇十分的兴旺。

    商贾、兵丁、江湖客、背篓客、挑夫、马贩,比比皆是。

    只不过商业上,此地的发展比较畸形。

    像钱庄、银行、头面店、胭脂行一类的地方是没有的。

    倒是酒楼、茶肆、青楼,乃至在临安城绝对不可能公开见到的赌坊,这里都明目张胆地挂着幡子。

    赌徒们大呼小叫的声音,烟女子沿街抛送的媚眼儿,把一种由欲望和野蛮织就的畸形繁荣呈现了出来。

    定军山下,驻军已经派出人来迎接钦差上山。

    但,诸将不曾远迎,比起杨政的降阶相迎,形成了鲜明对比,也把定军山驻军将领们的微妙心态表露无疑了。

    陈涿光见了,心中便有不悦之感。

    就算裘皮儿真是杨太尉杀的又如何?

    你们都是杨太尉的兵,这是给谁甩脸子看呢?

    这些骄兵悍将,看来对太尉早有不恭之心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太尉想收拾他们,也在情理之中了。

    他却不想想,在大宋朝廷眼中,西军三帅臣又何尝不是如定军山诸将一般嚣张。

    陈涿光悄悄看了眼杨沅,本以为杨沅会为之震怒。

    毕竟,年纪轻轻,就成为一方封疆大吏,杨沅应该心高气傲,容不得人轻鄙才对。

    但一眼望去,却见杨沅气定神闲。

    陈涿光微微一讶,旋即暗生钦佩,难怪此人如此年轻便成了紫袍的官儿,这心性着实少有人及。

    定军山诸将领是否亲迎,是否执礼甚恭,杨沅是真不在乎。

    蕞尔小事罢了,他真正关心的还是大宋的军国大计、长策大略。

    此来,他不是为了继续在临安的角色,充当一个什么破案如神的大清官,而是要如何利用好裘皮儿之死,破坏杨政靠向利西吴家的计划。

    定军山诸将的些许冷遇,他怎么会放在心上。

    直到穿过一道道官兵把守的军营大门,到了驻军营地,才见一员员将领肃立在辕门之外。

    杨沅和陈涿光相继下了车,杨寿顶盔挂甲,紧跟在杨沅身侧,左顾右盼,目光炯炯。

    因为他智商的缺陷,再加上杨政对这个孙儿既怜惜又宠爱,所以从不舍得叫他做什么。

    殊不知杨寿智商固然有缺陷,却也能感觉得出别人对他的态度。

    他知道人家都觉得他傻,不愿意让他做任何事,也是因为他傻。

    而杨沅能让他亲兵队长,这让杨寿格外欢喜,他觉得自己也是有用的。

    所以,他一定要做好这个侍卫长,绝不能办砸了差使,真的证明--他傻。

    杨沅和陈涿光一下车,定军山驻将便拥上前来。

    众将领中间,簇拥着一个美妇。

    美妇身上套了一件素青色的褙子,袅娜的腰肢间束了一条带孝的缟带。

    一头黑亮润泽的挑心牡丹髻上,插了一支长白玉簪子,额上也系了一条孝带。

    因为正在孝期,身上没有什么珠玉钿的装饰,脸上也没有施过脂粉。

    那一张清水脸蛋儿莹润嫩白,虽然因为已是三旬妇人,肌肤不似少女一般紧绷,却因而有了一种松驰、妩媚的雍容。

    陈涿光跟上一步,急急小声道:“她是裘皮儿的遗孀,徐夫人。”

    杨沅听在耳中,未作表示,再走上两步,徐夫人脸含悲戚,向杨沅一睇,便盈盈拜了下去。

    “未亡人徐氏,见过杨抚帅。”

    “夫人快快请起。”

    杨沅虚扶了一把,柔声道:“裘将军不幸过世,这亦是国家之大不幸。夫人还请节哀顺变。”

    徐氏眼睛湿润了,幽幽地道:“拙夫骤逢不幸,还请抚帅为我裘家主持公道。”

    “娘,我爹已经死了,这就叫人走茶凉。他们官官相护,怎肯为我爹主持公道,你拜他做什么。”

    随着声音,一个戴全孝的年轻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他仇恨地瞪了杨沅一眼,大声道:“娘,这位钦差是杨太尉的族弟呢,你能指望他主持什么公道?”

    陈涿光脸色一沉,森然道:“裘定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说裘将军之死,和太尉有什么关系?”

    裘皮儿的长子裘定军冷笑道:“我不知道啊,但流言四起,我身为人子,总不能当听不见吧?

    朝廷为什么派人来?还不是因为信不过太尉查办,朝廷派人来了,却是杨太尉的族弟,你让我如何相信他能为先父主持公道。”

    “你好大胆!把他给我拿下。”

    “拿吧拿吧,是不是杀了我,才正合你们心意?”

    定军山诸将连忙一拥而上,其中一个统领拦在裘定军前面,向杨沅陪笑道:“裘将军离奇暴毙,裘公子悲伤于父亲之逝,情绪激动了些,抚帅莫怪。”

    其他几员将领也都拦在前面,七嘴八舌替裘家大公子裘定军解释。

    可是明明此时发生冲突的是陈涿光和裘定军,他们却绝口不提陈涿光一句,仿佛根本没看见他似的。

    杨沅心中一哼,徐夫人扮可怜,裘公子扮愣头青,其余诸将负责控制火候……

    因为裘定军的离奇死亡,定军山诸将,果然对杨太尉失去信任了。

    杨沅清咳一声,凛然道:“裘公子,吾为杨太尉族弟不假,但更是大宋之臣。

    今,杨某奉圣谕来此,调查裘将军一案,自然要秉公而断!事情真相如何,务必得有真凭实据,叫人心服口服方才结案,你大可不必为此担心。”

    裘定军是个十九岁的年轻人,但徐氏应该是很年轻就生下了他,此时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加上保养得宜,倒像裘定军的大姐姐一般。

    听杨沅这么一说,徐氏举袖拭了拭腮边清泪,便再度拜了一下:“恳请抚帅,为我家将军主持公道。”

    这一次,她是双膝跪倒,行了大礼。

    那些将军齐刷刷单膝跪地,抱拳施以军礼,齐声道:“请杨抚帅为我家将军主持公道。”

    只有负责唱黑脸的裘定军,依旧直挺挺地站在那儿,一脸的悲愤。

    杨沅与陈涿光迅速对了个眼神儿,上前两步,双手虚扶,朗声道:“此案,杨某一定查个清清楚楚,不管涉及到谁,绝不包庇。诸位,快快请起。”

    经过了辕门这么一出,方才最先拦上来的那位将军忙道:“杨抚帅请进,咱们营中说话。”

    这人面皮白净,有点儒将风范,身着一身武服,又透出几分彪悍之气,乃是定军山中军统领贺金勋,裘皮儿的左膀右臂,结拜兄弟。

    陈涿光被人完全无视,却也无可奈何,随着杨沅一起进了辕门,到了裘皮儿的帅府。

    ~~

    他这帅府也是前衙后宅的模式,前边是裘皮儿署理军伍之事的所在,后宅便是家眷生活之地。

    众将领把杨沅迎进帅府,上首两张椅子又分主客,徐夫人请杨沅在客位座了,自己坐在主位上作陪。

    一众将领分坐于左右椅上,徐夫人幽声道:“因为我家将军死的蹊跷,所以事发已近两月,始终停柩不曾入殓。

    抚帅此来,山高路远,十分的辛苦,照理来说,该当盛情款待才是。只是因为将军后事尚未料理,不好大操大半的,只在二堂略备薄酒款待,还祈抚帅莫要见怪。”

    “杨某与陈书记此来,是为了查清此案以公示天下,本就无需如此的。只是不知,将军事发之地,如今可还保存着?”

    徐夫人幽幽点头:“事发之地,自出事之后就立即封闭了,再无人打开过。”

    “甚好!”

    杨沅听了心中一喜,虽说他有利用这件事做些文章的想法,可这案子总是要查一查的。

    如果什么都没得查了,他也就不好做文章了。

    杨沅便道:“既如此,可否请夫人引杨某去一观究竟?”

    贺金勋一听,忙道:“抚帅远来,此时又已到了饭时,哪有粗陋的饭菜都不准备的道理。案子一定要查,可也不差在这一时半刻,抚帅还是先用过饭食,才请我家嫂嫂说明经过吧。”

    “这……也好。”

    杨沅答应下来,徐夫人便起身引杨沅往二堂去。

    二堂里果然备了酒水菜肴,说是简陋,其实也极丰盛,只因大家不好杯筹交错互相劝酒,所以过程略显冷清。

    由于裘皮儿之死是徐夫人第一个发现,因此她也没有回避,便陪杨沅一起用了午餐,并在席间将丈夫之死的发现过程,对杨沅说了一遍。

    徐夫人说她见丈夫久不归宿,便去书房探视,到了那里,发现丈夫伏于几案之上,似乎劳累过度,已经睡着了,便上前想推醒他,唤他去卧房歇息。

    结果一推之间,裘皮儿扑在地上,这才发现他早已气绝,慌得她大喊大叫,将韩金勋等武将都喊了来。

    韩金勋脸色凝重地接口道:“我大哥身上无伤,脸色毫无异状,犹如暴病而死。但,经过我们仔细检查……”

    韩统领抬手摸了摸自己后脑位置,沉声道:“裘大哥是被人以鹤喙手法,重击后脑位置,使其当场死亡的。裘大哥后脑之骨,已经碎了。”

    陈涿光一听大惊失色,怒道:“你们呈报太尉这边的消息,不是说他身上无伤,体内无毒,暴毙而死,死因不详么?”

    韩金勋淡然道:“裘大哥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害了,且毫无反抗,还能容人走到自己背后而不生疑,必是熟识之人下手。

    他的真正死因,在朝廷派出勘察此案的专员之前,我们又怎敢声张呢?”

    陈涿光冷声道:“裘皮儿是在他自己的后宅书房里被杀的,如果是熟识之人,也该是他身边亲近之人,太尉何来嫌疑?”

    徐夫人幽幽地道:“当晚,将军之所以迟迟不曾归宿,正是因为突然接到太尉派人送来的一封密信。”

    杨沅忍不住问道:“那封密信何在?”

    徐夫人眸波微微闪烁了一下,哀声道:“蹊跷之处就是,将军暴毙当场,那封密信却不翼而飞了。”

    陈涿光听到这里,脸色显得异常难看。

    做为杨政的亲信,他当然知道,太尉确实给裘皮儿写过一封密信,而且那封信就是他写的。

    那封信是劝说裘皮儿接受安排,归顺吴家军的。

    因此,这封信不宜让杨沅这位钦差大臣看到,哪怕杨沅成了杨太尉的族弟。

    只是,这封信不翼而飞,固然让他松了口气,却又感觉更加难以辩白了。

    杨沅已经酒足饭饱,便要求去现场看看。

    于是,徐夫人便带了杨沅和陈涿光,在诸位将军陪同下到了后宅。

    出事的那处书房,在事发后就用木板封了门窗,此时当着杨沅的面拆下钉在门上的木板,打开了门。

    书房中的一切,还保持着当日的情形,只是桌椅上如今都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瓶中的儿已经枯萎,桌上掀开着盖儿的茶盏已经干涸成了一层茶垢,几案旁边,倒着一张椅子。

    想必,当初裘皮儿就是坐在这上面,被徐夫人推了一把,倒在地上的。

    杨沅默默地观察了一番书房中的景象,这才慢慢走进去。

    徐夫人因为目睹了这一幕,似乎又想起了丈夫去世的那一刻,忍不住眼中漾起了泪儿,迟疑着不肯迈步进去。

    韩金勋低声唤了一句“嫂嫂”,她才振作起来,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进门去。

    陈涿光依旧被人无视、排挤在一边,他也不恼,跟着众人走进书房的时候,他抬手扶了一下袖子。

    就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他袖中一封书信,便飞快地滑进了一只落地大瓶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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