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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章 退一步

    宫里少了一个人,多了一群伤心的人。

    本来就被国事煎熬得瘦弱的李承乾直接病倒了。

    李泰辞去了楼观学祭酒之位。

    他要去昭陵给母亲守孝。

    一群群的信使从长安离开,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他们要把长孙皇后病逝的消息告诉天下人。

    告诉天下人一代贤后的离开。

    所有的文人都认为“文”是最好的谥号。

    “为美无以尚也”,就算是在所有的美谥里。

    也没有哪个谥号能比文这个字还要美好。

    但是,李二认为,光一个字是不够的。

    他建议用复谥。

    根据春秋流传下来的礼法,单谥为正,双谥非正。

    只有当单谥不足以道尽逝者的美好品德时。

    才会用上复谥。

    纵观大唐立国以来,也就只有平原郡公刘感这位忠君死节的烈士被唐高祖李渊赐予了复谥“忠壮”。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人能获得过。

    因此经过礼部商议。

    既要体现长孙皇后善于借古喻今,匡正,劝诫皇帝为政的失误。

    并保护忠正得力的大臣的大德。

    又要体现长孙皇后的聪慧和美好。

    众人认为“文德”是最好的。

    因此长孙皇后的谥号就定了下来,为文德皇后。

    长安的伤心人在悲痛中忙碌着。

    等诸事告一段落,长孙皇后进了昭陵已经到了十一月。

    那一天,长安下起了大雪。

    万物白头,在给长孙皇后送行。

    一代贤后的离去丧事是极为复杂的。

    颜白虽然没有什么要忙的。

    但站在那里一站就是一天,回去的时候腿都伸不直。

    最让颜白担心的还是李承乾。

    在办理丧事的这几个月里,他病倒了三次。

    颜白很担心。

    别还没等到登基,他这个太子就躺下了。

    颜白拉着李承乾说了好多话,变着法子开导,效果却一般般。

    没有人能够理解长孙皇后在李承乾心目中的地位。

    颜白能理解,也正因为理解,所以不好劝。

    血缘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每个人的感受都不一样。

    李承乾心里的苦和难受。

    恐怕只有李承乾一个人心里能够明白它是什么味道。

    当然,李承乾的身体不好也不光是长孙皇后的离去造成的。

    朝堂这个巨大的石磨才是导致他身体不好的原因。

    他贵为太子,有长孙皇后的临终遗言在身。

    马上就是一国之君了。

    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他却比不了李二。

    李二虽然不是开国之君,但在文人和武将中的声望无人能敌。

    大治以后诸多的规则都是他带着众人一步步商议而来。

    他说什么,众人是信服的。

    李承乾没有达到他父亲李二的那种高度。

    又是在朝中许多文武大臣的眼中看着长大的。

    虽然他是太子。

    但在这群人心底的最深处。

    李承乾就是一个晚辈。

    一个他们看着长大的晚辈。

    他们认为这天下打下来有他们的一份功劳,他们是过来人。

    所以在议事环节,李承乾既要讲清楚自己心思。

    又要体谅这些老臣的心思。

    朝中的那些大臣没有觉得这些不对,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太子是晚辈,这天下有我们的一份功劳。

    你太子自然要听我的。

    因为我是过来人。

    先前的时候颜白并不懂为什么史书上那么多皇帝在安排身后事的时候都要杀跟着自己打天下的大臣了。

    这不是过河拆桥么?

    等如今自己身处这个地步,颜白才恍然大悟。

    不杀不行。

    不杀,太子就控制不了。

    他们就会控制太子。

    一旦太子控制不了,天下势必大乱。

    朝堂之上他们是一个人,在他们身后是无数人。

    如果朝堂之上只有一个不可怕。

    可怕的是,每个大臣身后都是如此。

    太子根本就玩不过他们。

    李承乾就明显的玩不过,真要玩的过也不用心力交瘁累的吃不下饭。

    这还是有李二在后面看着。

    如果李二离去……

    那李承乾的日子简直不敢想。

    这群人没有一个是好相处的,个个都不简单。

    简单的也不敢那么点人就去玄武门了。

    资历老,辈分高,这才是李承乾最头疼的。

    颜白不愿在这个时候让李承乾多一份压力。

    颜白明白,自己是书院的代言人。

    身后站着书院的先生,还有那时刻准备着当官报国的学子。

    少府监、东市、商队,那些旧部......

    如果自己也站在朝堂之上,颜白也得替他们考虑。

    颜白不打算让李承乾难做。

    颜白忙完长孙皇后的丧事以后就去吏部交还了江州都督之印。

    最后头也不回的带着家人回到了仙游。

    李泰守孝了。

    颜白担任楼观学大祭酒。

    这一点没有人反对,甚至连朝廷的任免都没有。

    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都觉得这个事情一点问题都没有。

    十一月的书院马上就要到假期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也正是书院考试的时候。

    君子六艺,每一科都考。

    马场的马不够,因此都是错开考的。

    雪地里,低年级学子被先生抱上了马匹。

    随着令旗一挥,五百人轰隆隆的朝着水街而去。

    到了之后再轰隆隆的回来。

    只要不掉下马背,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回来,骑术这一关就算过了。

    控马技巧不考,那是高年级才会考的。

    骑射考,是重点。

    站立射靶,三十步十矢中七是优秀。

    其实是十矢中五为优秀。

    如果在低年级和中年级没考好。

    高年级就不用考了。

    小时候不行也就注定了你不是吃这碗饭的。

    弹古琴最有意思,一百人一起弹奏一个曲子。

    先生坐在上面,曲调不对,先生就会走到你身边。

    看一眼你的名字后离开。

    先生顾,学子哭。

    事后,年级张贴的优秀生红榜注定没有你的名字。

    剩下的考试科目就比较慢了,完全是按照春闱的规矩来。

    只不过要求没有那么严格而已。

    一天考一科。

    算术是重点科目,也是成绩最参差不齐的一科。

    临近假期,前来接学子的家长越来越多。

    颜白的日子也越来越潇洒,在家里陪着最小的孩子自得其乐。

    伽罗又生了一个儿子,大兄颜师古乐得不行。

    人也不修道了,从草庐里面出来了,抱着孩子一抱就是一整天。

    可在颜白的眼里,大兄越来越像老爷子了。

    往那里一坐就是一天。

    就在颜白打算不见任何人的时候,许敬宗如同夜猫子般偷偷的来到了仙游。

    然后逛着逛着就跑到了颜白的书房。

    “真的就不打算去看看陛下了?

    陛下头发全白了,人也瘦了,一个人呆在立政殿,谁也不见,让人心疼!”

    见颜白不说话许敬宗抿了一口茶道:

    “你还年轻,这就有了避世的念头可不好!

    如今大家都忙着顾不得什么。

    等缓过劲来,那可是什么都要争一争的!”

    “你手中没点权力,他们就会欺负人,在你背后支持你的人就会离开。

    书院这么大,魏王花了两年才梳理干净,可不要浪费他的一片苦心!”

    颜白闻言转头看向了书架。

    许敬宗随着颜白的眼光望去。

    书架上的一把佩剑正安静的躺在那里。

    许敬宗觉得自己的眼睛没瞎。

    这把剑应该是皇帝当初赏赐的那一把剑。

    也是唯一一把可以带在身上进宫,侍卫不会替你保管的一把剑。

    许敬宗知道颜白要说什么,笑了笑:

    “如果杀人能解决问题,那大唐就没有问题,就算你不打算做官了,你总得帮一下太子吧!”

    “他怎么了?”

    “没怎么,房公离开朝堂了,文官之事赵国公如今一把抓。

    军部之事英国公如今一把抓,太子卡在中间很难受!”

    颜白看着许敬宗道:“你难道是泥人?”

    “唉!”

    许敬宗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不敢开口啊,我一开口就会有人拿着我父亲之事,说我是个谄媚苟活之人!”

    “还有呢?”

    “还有是太孙的问题,众人都说太孙年长,衡山王也不小了,也该去封地了。

    我来之前衡山王已经出发了。

    房家老二,杜家老二,柴家老二等好多人都当刺史去了!”

    许敬宗悠悠道:

    “你的问题朝堂也商议了。

    有的人说让你去礼部,有的人建议你去户部。

    但没有人提议让你去兵部。”

    许敬宗看了一眼颜白低声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陛下禅位就在明年。

    他们这些人下一步会在太孙身上下注,十一是太孙妃,这注定又是一个石磨……”

    颜白闻言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

    “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拿回兵部,你去做那兵部尚书。

    以你的名望和在军部的威信,足以让目前的朝堂保持先前的模样。”

    “英国公很好!”

    许敬宗点了点头:“我知道,大家都知道他很不错。

    可很不错显然不够,朝堂需要的不是很好。

    需要的是要让太子的手伸开!”

    颜白叹了口气:

    “我的几位兄长年事已高。

    自从见到长孙皇后痛苦的离开,我知道我最想要什么。

    我也不打算动了。”

    颜白摆摆手喃喃道:“官位就算了,你回去告诉太子,我能做到的就是把李厥接过来,这是我最大的努力!”

    颜白的话说完就是长久的沉默。

    在沉默之中许敬宗慢慢的离去。

    他感觉得到颜白在伤心。

    但却不懂颜白为何伤心,又在为谁伤心。

    但有了颜白的最后一句话今日之行就够了。

    李承乾在晚间的时候会见了许敬宗。

    听到颜白的话李承乾心里一暖。

    这才是金子般的人心。

    许敬宗不懂,他是懂的。

    颜白是不想让自己难做。

    如今的朝堂是好掌权的时期。

    过了这段时期,官位定下再想掌权就难了。

    他是真的没有一丁点争夺权力的意思。

    李承乾走上高位,袖袍一甩,缓缓道:“小曹!”

    “奴在!”

    “确定了么?”

    “确定了,陇西来长安的盐道十九位主官,这十九位都是杜家门生故吏,虽官职不显,但却是要位!”

    “洛阳呢?”

    “回殿下,洛阳水陆粮道原本归张国公管辖。

    自从国公贬为平民以后,这些分为两部分。

    一为房公,二为赵国公!”

    李承乾揉了揉眉心,心里有些憋屈,他想动这些人,但却动不了这些人。

    “传召晋王吧!!”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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